刘宝忠(右)正在与同事们进行夜查。资料图片
妻子手机里刘宝忠爬山时的照片。新京报记者 王嘉宁 摄
姓名:刘宝忠
性别:男
居住地:北京
终年:51岁
去世时间:2016年11月19日
去世原因:意外
生前职业:北京市公安局密云分局交通大队事故处理中队民警
车辆撞来的时候,刘宝忠仍在专注于拍摄事故现场照片。
他是北京市公安局密云分局交通大队事故处理中队民警。11月19日,京承高速进京52公里处,一辆轿车追尾大货车。接警后,他迅速赶往现场处理。
交通恢复后,刘宝忠拍照勘验现场。这时,一辆失控的轻型货车从他背后撞了过来。相机被轧成碎片,51岁的生命终止。
12月3日,是他和妻子结婚27年的纪念日。“宝忠答应我的,纪念日要一起出去庆祝。”他的妻子雷秋玲喃喃低语,十几天来,她依靠安眠药度过。
刘宝忠到了再过几年就该退休的年纪。在交警岗位30多年,他兢兢业业,也为陪伴家人较少而心有歉意,承诺着退休后,就开车带妻子去远方旅行。
交通警
连续处理4起事故
阴云压得很低,随时都会下雨的样子。京承高速进京52公里处,一辆轿车追尾大货车,轿车司机、乘客受伤,被送往附近医院治疗。
这是11月19日18时50分。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但高速路上不容多等,接到报警的刘宝忠没有回单位吃口饭,没有再让队里安排其他人出警,问了具体位置,便迅速赶赴现场。
当天,他已连续处置四个事故现场。出警路上,他给队里打了个电话,“让食堂给留点儿饭。”
京承高速52公里处距离不远,约10分钟左右,刘宝忠赶到现场。半米高的反光锥形桶,在事故周围200米处形成封闭的处理区域,LED指示灯引导着后续车辆通行。由于需要事故位置和现场情况,刘宝忠弯腰举着相机,拍照记录。
19时35分,正常行驶通道上,一辆快速行驶的封闭厢式货车追尾前方小轿车,失控后撞向背对着的刘宝忠,将他撞飞到公路最北侧的护栏处,相机也被碾轧成碎片,警服上血迹斑驳。最终,刘宝忠经密云区医院抢救无效牺牲,终年51岁。
肇事司机事后被警方刑事拘留。大队指挥中心辅警们说,听到刘宝忠最多的话是“没问题,马上去”,只要有事故警情,不论吃没吃饭,放下电话就去。
噩耗传来,负责接听电话的辅警小徐几近崩溃,他反复哭喊着:“宝忠大哥,您怎么不听我的,吃完饭再出现场,也许……”
老大哥
警察中的好警察
刘宝忠在交通大队事故科工作16年了,累计处理交通事故逾10823起,是队里公认的“老大哥”。今年,队里新来了4个年轻民警,年龄和他的孩子一般大小。刘宝忠和同事聊天,会不经意间嘀咕,“唉,老了老了,再过几年,是该退了”。
随着年龄增长,家人不太支持他继续从事一线工作,总觉得太苦,有危险。他坚持着,安慰家人“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也喜欢这份工作”。
在密云干事故民警不容易,需要负责全境2229.45平方公里所有的简易事故、一般程序事故调查处理工作。一个班下来,一个事故小组驱车六七百公里是常事。
民警雷爱军印象最深的,是和刘宝忠探讨案子,“他平常沉默寡言,但一说起事故、案子,立马来了精神,从线索梳理到侦破方向,总没个完。”
去年11月,密云发生一起死亡逃逸事故,事发路段属监控盲区,且未发现明显散落物,破案工作陷入困境。刘宝忠带同事连夜扩大搜查和侦查范围,走访近百处。最终在距现场5公里处的监控录像锁定一辆河北牌照的嫌疑车辆,并连夜驱车实施抓捕。最终,通过对肇事车辆挡泥板上提取的附着物,与受害者电动车车筐上提取的白色塑料进行比对,确认成分相同,实现“零口供”破案。
张全山作为事故科“新人”,和刘宝忠同组共事已经3年时间。刘宝忠总是默默照顾他,只要是去远距离地方出勤,总会自己开车。
他还记得去年夏天,二人处理完一起交通事故,需要前往外地抓捕肇事逃逸司机,距离500多公里。开车前,宝忠一把拉开他,“你腿不好,我来开。”
刘宝忠离开后,张全山在朋友圈上写道,“宝忠就算没有牺牲,我也这么说,他是警察中的好警察,哥们中的好哥们。”
活地图
事故科的“车班长”
密云交通大队二楼事故科,走廊里的工作墙上,最下角贴着刘宝忠的照片,他微笑着,慈眉善目。办公室里摆放着他获得的大小奖项。写着案情、现场、示意图等的记录本,由于经常翻看,皱皱的有些闭合不紧。
提起生前工作,战友评价刘宝忠:事故科的“活地图”,队里的车班长。
密云区与河北接壤,外地车事故比较多,司机肇事逃逸,往往会逃回老家。民警需要驱车前往,把司机抓捕归案。
出差追逃时,刘宝忠永远都是“导航者”,他包里总是揣着厚厚的地图册,包含全国各地省市区、街乡镇详图。无论北京市区,还是河北,甚至山东青岛,只要去过一次,他总会记住每一条路线。经常和他一组出差的陶春雨说:“他开车比手机导航准,从来不走冤枉路。”
张全山记得有一年,高速路上10多辆车撞到一起,其中一辆车内孩子死亡,母亲成了植物人最后不治身亡,司机却肇事逃逸。
到了大年二十九,刘宝忠赶往河北承德,没有抓到嫌疑人。除夕当天,他也没有休息,再次赶往承德,最终把司机找了回来。“宝忠大哥说,‘我过不过年没关系,但必须要把肇事者抓到,给死者一个交代’。”
日子久了,需要出差的活,大家总想着叫他。“其实出差最苦,可他从来不推托。”雷爱军说道。
中队里的警车,平常都是“歇人不歇车”,有时车内车外难免不干净,打扫卫生这事,刘宝忠也总会主动承担起来。
每次值完班,他都要把当班开过的警车擦洗一遍,整洁干净交给下一班组。值班过后的补休时间,刘宝忠也会主动给警车保养、加油。雷爱军回忆着,红了眼睛,“他是事故科永远的‘车班长’,他总说,警车就是事故民警的腿,没了腿走不了路,更别说抓人破案了。”
顶梁柱
舍不得用的刮胡刀
儿子刘洋回忆,小时候,总记得父亲笔挺的警服和那辆二八大杠自行车,每每载自己去学校,他骄傲着下车,和同学们炫耀,“那是我爸”。
父亲整日忙于工作,刘洋也曾心有责怪。2009年9月,他大学刚开学,突发40℃高烧,当时正流行甲型H1N1流感,被学校隔离在一个单间治疗。初次离家的他,害怕地给父亲打电话,希望能过来探望。
“父亲说,事故科的工作脱不开手,暂时去不了,要我照顾好自己。”刘洋说,直到几天后自己高烧退去,解除隔离,父亲也没有来过。
参加工作后,他才渐渐懂得父亲的难处。父亲出事当天,他在单位值班,噩耗传来赶到医院后,未见着最后一面。
他想起,今年6月爷爷重病去世当天,在医院和单位奔波一个月的父亲,处理完交通事故赶往医院时,也未见着爷爷最后一面。“命运和家人开了个残忍的玩笑。”
刘宝忠习惯了节俭,上下班都穿警服,柜子里仅有几件便装,都是二三十元从早市淘来的。
51岁生日时,刘洋特意送了他一款名牌电动刮胡刀,本以为会得到夸奖,却落了一身埋怨:“净瞎花钱,我原来的用得挺好!”虽然嘴上抱怨,他却端端正正摆在柜中,一直没舍得用。如今,这件他私人用品中最值钱的“家当”,还静静地立在那里,从未拆封。
家里失去了顶梁柱,如同天塌了。刘洋刚开始工作,雷秋玲待岗回家后,多年来月收入只有400元,平时靠打零工、做保洁挣些生活费。
无法接受丈夫突然离世,雷秋玲一夜白了头。她日日哭泣,意识甚至有些模糊,有时会忽然抓着儿子的手,指向手机上丈夫的照片,“你看,你爸在跟我招手呢。”
照片是今年夏天拍的。阳光正好,刘宝忠站在花开满地的山头上,微笑着向前方招手。
空闲时间,他也会带着妻子在密云冶仙塔爬爬山、到菜家洼看看花。他知道妻子一辈子没怎么出过密云,答应退休后,就驾车带她回外地老家探探亲,去新疆,“走到哪玩到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