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丨白先勇再度策划昆剧《白罗衫》，俞玖林戏路拓宽

十四年前，华语作家白先勇担任制制作人的青春版《牡丹亭》，把当年只有二十四五岁的昆剧小生俞玖林推向台前。这位清俊的“柳梦梅”，和沈丰英的“杜丽娘”，以青春逼人的光彩形象迷倒众多观众。很多年轻人因为这对昆剧舞台的偶像CP而迷上昆剧。
14年过去，已经演了近300场《牡丹亭》的俞玖林，也从当年的青涩少年，变成了如今的成熟演员。在舞台上一直以才子佳人的巾生戏见长的他，也在寻觅着自己表演艺术的突破。
已经演了近300场《牡丹亭》的俞玖林也在寻求表演上的突破。资料图
直到几年前，白先勇看了俞玖林的一折《牡丹亭·硬拷》后，又给了俞玖林一个新的方向和课题。“俞玖林，你很有官生的样子。十几年过去了，完全可以试一下，拓宽戏路总是应当的。”
6月4日晚，前后准备了四年多的《白罗衫》将在上海逸夫舞台上演。“昆曲第一义工”白先勇依然担任总策划，编剧张淑香也依旧是青春版《牡丹亭》的编剧，导演则是昆剧第一女小生岳美缇。这部有着“古希腊悲剧气质”的作品，是白先勇以昆曲新美学吸引当代观众的延续，也是俞玖林艺术生涯里的新突破。

《白罗衫》剧照。资料图
俞玖林：从《牡丹亭》的巾生戏到《白罗衫》的官生戏
尝试《白罗衫》始于四五年前。常年演出《牡丹亭》、《玉簪记》等剧目的俞玖林，在风流才子的昆剧巾生戏之外，迫切地想寻求戏路的拓宽。在白先勇的提议下，他向岳美缇老师学了《白罗衫》中 “看状”一折，在台步气度上，渐渐有了昆剧官生的感觉。这折《看状》，也得到了岳美缇的肯定。
2013年，俞玖林希望演出一个相对完整的串本。因此又学了《井遇》一折，这折戏是昆剧中少有的南北合套曲，也是为数不多小生和老旦的对手戏。俞玖林带着《井遇》和《看状》去北京演出，受到了很多人的喜爱。
此前，江苏省昆剧院和上海昆剧团都演过此剧。传统剧目中，俞玖林饰演的徐继祖在上京赶考得中后，得知十八年中知冷知热的“父亲”，却是十八年前谋害生身父母的歹徒，得知身世谜底的同时，还要面对一个恐怖的现实——国法难容，亲情不舍。
而编剧张淑香的加入，使得苏昆版《白罗衫》对原著主题进行了大幅翻变，定调在父与子、命运、人性、救赎、情与美的聚焦点，分为《应试》、《井遇》、《游园》、《梦兆》、《看状》、《堂审》六折。
《白罗衫》剧照，摄影：许培鸿
白先勇说，昆剧不是只有才子佳人，昆剧还有很多正剧、悲剧，比如《烂柯山》等，这些戏对今天的编导和演员都提出了一些新的要求和期待。《白罗衫》看上去只是个因果相报的“轻侦探”故事。但他发现这部剧也可以成为一个“很不一样的悲剧”，因为它与希腊悲剧和莎士比亚戏剧在气质上有相近之处：人的命运纠葛、是非好恶的摆弄、亲情理法之间的挣扎，徐继祖与徐能父子之间的关系几乎已是最好的悲剧元素。那种巨大的反差与强烈的冲突，让人看到了希腊神话里俄底浦斯王的影子。
和传统昆曲不同的剧本也对表演提出了更高的挑战。剧中的徐继祖前半部分是个单纯的小生，中间部分则是较为成熟，下半场则是个悲痛、焦虑、绝望的角色。主演俞玖林也从巾生过渡到官生，历经人生的悲喜转折。
俞玖林说，这么多年，他一直期待演一些内心有纠葛和矛盾的人物，而《白罗衫》是“老戏新演”，在传统戏的格局和表演之外，把新的美学理念放进去，但同时在表演中保留了昆曲的细腻和传统程式。
导演岳美缇同时也是俞玖林表演上的艺术指导。俞玖林对此笑说：“我们昆曲的行当分得很细致，不同行当的唱与人物的性格、年龄、发生的事件都是吻合的。从巾生到官生，挑战总是有的。排练过程中岳老师的要求比较高，总会无穷尽地提出问题。每一次老师来，都要做好褪去一层皮的准备。”

《白罗衫》剧照，摄影：许培鸿
白先勇：昆曲新美学是尊重传统不因循传统，利用现代但不滥用现代
而对白先勇而言，以现代审美与时代精神解读传统《白罗衫》，是他十几年来致力于昆曲推广的又一部新作品。他始终坚信，“昆曲是我们这个民族产生的非常了不起的文化瑰宝、最大的文化成就之一、所有的表演艺术中美学程度达到最高的一门艺术。”
对于自己的昆曲新美学，白先勇则强调，“尊重传统不因循传统，利用现代但不滥用现代”，现代的因素要很谨慎地注入传统之中。不仅表演，诸如剧中的戏服，虽然请了设计师进行全新设计，但绣工全部由苏州的老绣娘完成。
他解释说，当代的昆曲作品在表演美学上要合乎现代观众的审美观，引起现代观众的共鸣；但是如果传统根基不扎实，含金量不够，艺术成就不够，现代观众也不接受。舞台美学很要紧，对昆曲的四功五法、表演唱腔也不能破坏。我们在制作上又要利用高科技，又要不伤传统的筋骨，用技术来衬托昆曲的表演。
“昆曲的宝贝太多了，我帮他们请师傅学戏，就是希望他们能把老师们身上的功夫学下来。我在北京、香港、台湾几所大学开设的昆曲传承计划，一直带着他们参与，也是希望为昆曲培养更多年轻观众与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