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个学生从全球各地来到硅谷,接受一场为期49天的密集训练,这是Draper University创始人Tim Draper给年轻人准备的课程。他认为基本的创业精神是可以培养的。
文|CBN记者 李蓉慧
马静是个看起来精力无限的人,特别是说起自己的创业项目以及在Draper University的经历时。
这个长发女生毕业于广州的中山大学。用她的话说,自己是从小到大接受传统教育、考不好就会伤心的标准“好学生”。但到了大学,她突然有点迷茫,“应试教育是你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但是到了大学以后才知道世界上有很多路可以选择。”马静说。
当时主修经济学的马静选修了计算机,认识了一群会编程的朋友一起做些项目。
马静算是从此迈进了技术行业。毕业后她在中国移动[微博]总部做了一段时间与语音识别技术相关的工作,随后她加入了创业公司Face++。现在她自己创业—项目叫做厅客,简单来说,是个按需提供服务的平台,类似美国的Thumbtack、TaskRabbits。
她所说的“那时候的自己”是指做事情会先想很久再行动,有些犹豫。“比如厅客最早的时候想做的是基于小商户的支付硬件,和微信打通。但后来发现这个需求不强。”她说自己把时间花在了分析和计划上,但就是没有真正去做。“其实当时遇到硬件走不通的问题应该先把产品做出来再迭代改进,在自己拥有的资源的基础上立即行动。这是后来DU(Draper University)教会我的。”
马静觉得Draper University的经历改变了她的很多看法。
第一次听说Draper University是在2014年秋天,她去参加了一个行业活动。当时她对台上的演讲者并不熟悉。她只知道这个人在硅谷很有名—他来自投资世家,投资过包括百度[微博]、雅虎在内的技术公司,并且自己创办了一个学校,他想来中国找些人去那里上课,把他们变成英雄。
演讲者就是Tim Draper—跟美剧《广告狂人》里的Don Draper没有什么关系。
如果对这个名字不太熟悉,那你可能需要重新了解一遍硅谷的历史。Tim Draper的祖父William Henry Draper Jr.在1959年创办的Draper, Gaither and Anderson被视为西海岸第一家风险投资公司,他的父亲William Henry Draper III创办了Sutter Hill Ventures, Tim Draper自己则创办了后来的德丰杰风险投资(DFJ,Draper Fisher Jurvetson),他先后投资过Hotmail、Skype、百度、雅虎等公司。
换句话说,Draper家族的历史,与硅谷的历史交织在了一起。
2014年年初,Tim Draper宣布他本人不再负责德丰杰的日常管理事务。这个从1985年创办的投资机构是Tim Draper前半生的主要成就之一。他在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对媒体说,从此以后,他要专心做自己的Draper University。
如果你来硅谷,驾车从旧金山一路向南—传统意义上的硅谷是从旧金山往南一直到圣何塞,途中有个城市叫做San Mateo,Draper University就在San Mateo的市中心街上。
这座学校很好辨认。首先,你远远就能看见它,San Mateo并没有什么高楼,Draper University就是这里最高的建筑了;其次,几乎每个路过的人都会被学校门口的两张人物照片吸引—史蒂夫·乔布斯和艾伦·马斯克。
推门进去,一层的地板上通常摆放着各种颜色的“懒人沙发”,上课和交流用的白板,和几套桌椅。Draper University首席运营官Carol Lo告诉《第一财经周刊》,这里是上课的地方。
门外是游泳池。这里就像个普通美国郊区房屋的后院:花草树木,游泳池。不上课的时候,学生可能会在这里开Party。
隔着一条街是DFJ的办公室。这里的环境很“混搭”,也算是Draper Ecosystem的实体—一层是一个Co-working Space,也叫做Hero City,是个创业孵化器,同时也接受外来的创业公司以桌子为单位租工位用。
二层是DFJ的办公室—虽然它看起来不太像个严肃的风险投资公司的办公室—墙壁被超人图案的涂鸦填满了。Carol Lo介绍说,这是漫画《蜘蛛侠》的创作者Stan Lee专门为Draper Ecosystem创作的。其中一个超人的图案,你能一眼就辨认出来是Tim Draper的卡通形象。
还有个地下一层—Tim Draper的儿子Adam Draper也是个投资人—这里是Adam Draper自己创办的Boost VC,一半是Boost VC所投公司的共享办公室,一半是个活动区,有时候这里会举办Demo day。Adam Draper执着地相信比特币是“Next Big Thing”,所以他的Boost VC接受的公司全部都是与比特币有关的。
这个想法最早叫做Pilot Program,具体内容类似现在的Draper University,从2012年开始招生。当时Tim Draper叫上自己认识了10多年的Andy Tang(当时在DFJ任职),让他负责Pilot Program,不过他也意识到自己需要一个对教育更有经验的人。
Carol Lo就是在此时加入的。“我认识Tang,听说他们在做一个学校,想让我去,我当时觉得不可能吧,我在伯克利这样一个知名的学校里工作,为什么要去加入一个个人创办的不知名的学校呢?”Carol Lo说。
对方为了说服她,让她先来看看Draper University是如何上课的。“我去旁听了几节课,了解了Tim Draper的理念是建立一个务实、活泼的环境,让想创业的人了解创业过程中的一些元素。”Carol Lo从小在Mountain View长大,对Draper家族略有耳闻。于是她辞去伯克利的工作,加入Draper University担任首席运营官。她的工作是让这个短期培训项目,像一个真正的学校那样运作起来。
当然,马静在报名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这一切。她按照Draper University的要求填了申请表,通过了一个视频面试。她更没想到的是,自己第一次和Draper University打交道是和他们讲价—她希望拿到更多的奖学金。
Draper University在自己的网站上注明学费9500美元,包含学费、住宿和每天的早餐,同时提供奖学金。根据《第一财经周刊》的了解,几乎每个学生都会拿到一定数额的奖学金,这个数字在3000美元上下。马静申请的晚了一些,当时她还不知道自己能拿到多少奖学金,所以给Draper University的工作人员发邮件沟通,她没想到的是,她提出的要求对方都同意了。
“我的理解是,其实Draper University的理念就是让你打破常规,我自己申请奖学金的这个过程可能正好符合他们所认为的,你可以争取更多。”马静说。
密集的硅谷式培训这就开始了。
马静和其他“同学”一起住进了Draper University的学生宿舍,这一期的学员有35个人,一半是美国人,一半来自美国以外的国家。其中有4个中国人。前几个星期里,他们先上了一些基础课程,比如编程、设计、市场营销、法务等等,Draper University会请相关方面的创业者来讲课。每天从早上8时到晚上9时,几乎没有时间休息。
从第一天起,他们就被分了组—每组6到7个人。马静自己觉得这个分组的规则是保持多元化。比如她的组员包括4个美国人和1个俄罗斯人。
他们可以自由组队做一些小项目。每天上课之余,可以选择在对面的Hero City做自己的事情,也可以去楼上找DFJ的投资人聊天。
马静在后来的课程里发现这里的很多事情都遵循着“打破常规”的理念。“比如Tim正在给我们上课的时候,会突然把他面前的椅子踢倒,说不一定非要谁站着谁坐着;如果大家一起做一个项目,你做得最好或者做得最差他都会鼓励,因为他觉得做得平庸很容易,做得最好和最差肯定是用了不同的方法导致的。”
和马静同期来的中国学生张博文,说自己在这里觉得最挑战的不仅是每天从早到晚密集的上课,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训练,并且都是“突然袭击”,学校里的人只会大概告诉你下周的计划,但对于具体做什么并不会提前透露。
这些奇奇怪怪的训练包括:在一天之内,去旧金山找个工作;去Caltrain站(连接旧金山和圣何塞的小火车站)找一枚特别的硬币;去街上找一个80岁以上的女性合影等等。
张博文说他之前根本没想到Draper University会准备这些“课程”,或者说“任务”。“我当天还真的找到了一份工作,实际上Draper University给的这些任务并没有个标准的模式,它就是想看你的应变能力和创造力。”他的同学王雨舟回忆说:“比如当时找女性合影,有个组就在地上画了一个80+,让他们组的一个女生站在旁边拍了一张照片。就是用另一种方式来表达和一个80岁以上女性合影的意思。”
“总之就是觉得每天都过得充满挑战,很有意思,同时也有点胆战心惊。”马静和张博文都这样说。
实际上一开始,他们和其他同学,特别是自己小组的几个人并不熟悉,也没有感觉到所谓的团队精神。马静对组员的印象是散漫,“有时候他说他上楼去拿个电脑,人就不见了。”
这类状况是到了后期才发生了本质变化的。
来这里的学生都听说过这么几件事:Tim Draper会请艾伦·马斯克这样的硅谷知名创业者来给学生上课;Draper University会给学生提供导师,专门针对每个人自己在真实生活里的创业项目做指导;你不知道什么时候,Draper University的工作人员会突然说,打包准备好,下周就是荒野求生项目了。
马静他们这期没有碰上艾伦·马斯克,她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叫做Andrew Chung的投资人的演讲。Andrew Chung是硅谷最出名的风投之一Khosla Ventures的合伙人。
“Andrew Chung是华裔,可能本身有一些亲切感。他跟我们讲了他从哈佛毕业后并没有按照世俗所定义的标准去投资银行,而是去了一个普通的公司。因为喜欢唱歌,他有段时间还参加了香港的歌手比赛。就是说,他在很多时间节点上并没有去做别人期望中的事情,而是做自己。”马静说。
除了上课,私下里Draper University会给学生安排导师,单独交流。Andrew Chung就对马静的“厅客”提了些自己的建议。“他手把手地帮我改我的PPT,告诉我风投界怎么看问题,风投关心的点是什么。还有他在美国看过的类似的项目的失败案例等等。”马静说,“我觉得Draper University是根据学生的背景来安排有相关经验的导师。可能不一定每个导师都对你所在的领域很了解,但是有些基本的东西是相通的。”
接下来就是荒野求生了。
马静和张博文都说,荒野求生是这7周学生生活的转折点。对荒野求生的意义究竟是什么这个问题,他们俩的回答差不多:首先,它看似是一场野外活动,但后来回忆起来都像是模拟了真实的创业场景,比如你需要靠谱的同伴,比如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钟会发生什么;其次,与其说是一场体力的考验,为期一周的荒野求生更像是一场精神拉力,“它就是挑战你的极限,过去你以为你绝对做不到的事情,其实你真正去做了,也没什么困难的。”马静说。最后,他们都认为,前几周里相互并不熟悉且感觉散漫的队友们,在这周之后都变成了亲密的朋友。
简单来说,这场荒野求生由Tim Draper亲自带队,把学生们带到旧金山北边的一座山里露营。只不过和普通的露营不同,他们的工具和食材有限,并且所有人需要随时待命,在宣布任务之前,没有人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
这有点像真人版的The Amazing Race。在出发前,Draper University给学生每人发了点钱,让每个小组用这些钱去买够小组5天的食物。
张博文记得,第一天出发时他们先走了16公里。美国人有徒步旅行(Hiking)的习惯,所以美国队友们显得比较轻松。即便如此,16公里结束后,他们本都以为可以安营扎寨了。“结果走到一个河边,Tim说热身结束,我们现在正式开始。”张博文回忆着当时的情形,“刚才16公里是热身,我们接着又走了大概32公里。”还有个晚上,学生们原本以为可以睡觉了。结果突然被叫起来说,现在马上要出发去另一个地方,每个人可以带一样东西。马静不知道这是要去做什么,她看到同学们有的人拿了一块小毛巾,有的人拿了指南针。
他们被带到了一个“没有星星没有灯,睁眼闭眼都一样黑”的地方。到这里后,Tim Draper给了每个小组一个指南针,告诉他们要自己去找路标才知道要往哪儿走,至于路标在哪儿,提示是经纬度。
“我那时候就是内心和眼前都是一抹黑,完全不知道下一步在哪儿。”马静说。
她还算比较幸运。这时候组员中有人跳出来说自己有过荒野求生的经验,会用指南针,并教其他人用自己的步子来丈量距离,每个人尽量拉着手朝着一个方向以防走丢,如果发现走错了再一起返回重新找路。
“那个时候就只能相信队友,除了往前走,你什么都不能做。其实这和真实的创业很像,你可能知道终点在哪儿,但是你不知道路在哪儿,Tim Draper喜欢说‘Do it’,我觉得这句话的意思是在你拥有资源的前提下去大胆做事。”马静说。
别的小组可不像他们这么幸运,有的团队发生了争执,有的不会用指南针。
当他们到达终点时,发现是一个山顶。Tim Draper告诉他们,今晚就睡在这里。
这时马静才知道刚才让大家带一样东西的意思。在气温零下的山顶,这些人几乎什么都没有带,为了取暖,只好大家抱成一团睡了一夜。
“它让你知道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你能做的就是变得强大和做好准备。有时候你会觉得这件事儿很难,实际上没这么可怕。当时我想这样睡一晚上第二天不会冻感冒吗,结果第二天没人感冒,顶多就是精神不太好。”
每期的荒野求生时间会有所调整,内容也不固定。Carol Lo告诉《第一财经周刊》,下一期Draper University会有电视台全程跟着拍摄,此后课程内容也都会有调整,不会让学生来了完全知道要做什么,否则在Draper University的这趟探险就失去意义了。
这些课程是Tim Draper本人设计的。他告诉学生,课堂以外的东西汇集了他自己这些年来所看到的创业公司的成长历程、可能会遇到的困难等等—他把这些变成了普通意义上的课堂+实际的培训。
早前接受媒体采访时,Tim Draper说创业者在学校里学到的东西和真正的创业环境之间存在一个断层,创业或许并不能被直接教会,但是创业所需要的精神和思考方式是可以训练的。这是他创办Draper University的初衷。
实际上Draper University也是Draper Ecosystem的一部分。从2012年第一期到现在,Tim Draper已经初步搭建起了他想要的Draper Ecosystem的结构。从面向18至28岁创业者的Draper University,到可以作为这些毕业生的出口之一、同时也是孵化器的Hero City;一个为期两周的Executive Program,针对大公司管理者的创新管理培训;VCx—一个为期一周的邀请制进修班,邀请想做早期天使投资的人来DFJ学习。创业者、大公司的准创业者、早期投资人加上原本的DFJ,Tim Draper想建造一个自己的创业网络。
“Tim相信未来在全球各地出现Mark Zuckerberg这样的人的概率是同样的,他希望在这样的人出现并创建下一个Facebook之前先发现他们。”马静说。
Tim Draper会对自己认为不错的学生投资。张博文就是其中一个。他正在做一个叫做馒头商学院的项目,目标是做中国的Draper University,同时也可以帮Draper University在中国的事务牵线搭桥。在他离开Draper University以前,Tim Draper同意投资和合作。
马静则是请Tim Draper做厅客的顾问。厅客已经拿到了天使轮的融资。“如果Tim有兴趣投资,可能就是在我们融A轮的时候加入。”马静说。
3月初,这一期Draper University的学生就各自回到真实的生活中去了。
马静回到北京以后很快就和整个团队分享了自己在Draper University的经历,她着重强调了荒野求生的那部分。她说就是那段经历让她深刻地感觉到团队的力量。“在DU的小组,我觉得就是要么大家各自做出成绩来互相加分,要么就是散了。”
她认为自己颇为果断地调整了团队,希望每个人在自己的位置上功能最大化。最近他们的产品—厅客准备上线。她说自己每天很忙,但自己变得“更快乐地努力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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