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www.zeit.de/feature/freedom-of-press-china-zhang-miao-imprisonment-chinese我的助手如何卷入北京的国家安全机器、我如何见识中国的官方机构
DIE ZEIT NR. 2/2015 13. JANUAR 2015 — VON ANGELA KÖCKRITZ
在《时代周报》工作的中国助手被捕已逾十二个星期。我们踌躇很久,才写下这篇文章。因为我们不想影响促成她释放的外交努力,然而这种努力至今未有成效。看来现在只能把我们的同事张淼的命运公之于众。本报驻北京记者Angela Köckritz已离开中国,她在本文中描述了自己与中国官方机构打交道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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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前的一天,即2014年10月1日,我最后一次见到我的朋友兼助手张淼。那天早晨9点,当她敲开我在香港宾馆的房门时,我还穿着睡衣;然后我们在外一直奔走至深夜,报道占中。张淼正准备返回北京,我还想多呆一阵。我们拥抱告别。我说:"要当心啊",她笑着说:"我会的,你也要小心点。反正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从此张淼就不见了。她被捕了。
在担任驻外记者的四年里,我时常关注中国的法律与公正问题。我出席新闻发布会,在那儿,政府向我们解释说,中国是一个法治社会。我采访了那些被剥夺了土地和财产的农民,他们试图争回自己的权利,却被殴打,被监禁,因为他们被当作不安定分子。我也采访了维权律师,他们坚忍不拔地试图把中国变成其所宣称的——法治国家。我还采访了异见人士,他们遭受恐吓,后来就消失了。翻看我的电话簿,其中很多人已难觅踪影。我向一位中国熟人讲起这些,他耸耸肩说,这种事情只是发生在异议人士身上,一般民众不会有事的。然而即使是最单纯无邪的人,也会因为一连串的不凑巧,被卷入司法和国家安全的机器中。就像癌症,每个人都相信自己不会碰上。进监狱的总是别人。
这次是张淼碰上了,也就是我碰上了。在中国,只有在符合政府利益的情况下,法律才有效。我以前就知道这一点,但亲身经历之后,感受是不一样的。
张淼四十岁,我认识她已六年。她在德国生活多年,是我在汉堡时的中文老师,她有德国的居留许可,我们成了朋友。两年前她回到北京,开始在《时代周报》北京代表处工作。对她来说,回国并非易事,她对很多事情已感隔膜,跟老朋友也谈不拢。她住在北京郊区的画家村宋庄,很快在那儿结识了新朋友。
我和张淼经常出差,共同经历了很多事情,加上我们的女摄影师,有时我们开玩笑地自称为三剑客。
张淼和Angela Köckritz在香港采访
张淼和Angela Köckritz在香港采访 © Privat
2014年9月24日,我和张淼飞往香港,追踪抗议活动的进程。9月28日是星期天,警察首次动用了催泪瓦斯。这一夜,我们在街上奔走,直到凌晨5点。
警察动用催泪瓦斯的消息,促使香港人走上街头。人群越聚越多,挤满了主干道、商业街和人行天桥。人们做梦也没有想到,会聚集这么多人。不少人在这天晚上认为,北京会派坦克来,张淼也这么想,她一直摇着头:"跟当年一样。89年时,我们也根本没想到会有坦克来。"
当1989年学生在北京天安门广场抗议的时候,张淼是中学生。她就住在广场附近,常常给他们送水喝。6月4日夜里坦克开进来,就是从她家门前经过。至今房子的墙上还能看到弹痕。
但是这一夜在香港,没有坦克开来。第二天、第三天也没有。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越来越多的人走上了大街。亢奋取代了恐惧,陌生人互相逗乐,不停拍照。他们简直不敢相信,到处都是人群。这是1989年以来中国土地上规模最大的抗议活动。"不可思议",张淼反复念叨,她很兴奋,很高兴。一个女孩递给她一条黄丝带——它是这一活动的标志,她把它别在身上。我能理解她,但还是请她拿下来。"我们是记者",我说,她笑了笑,把丝带取了下来。几小时后,在别的地方,她又把丝带别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