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爆红网络的papi酱、以“嘿嘿嘿”重出江湖的费玉清,到污力十足的《奇葩说》《火星情报局》、台词劲爆的《太子妃升职记》……当前,一种号称“油而不腻、黄而不淫”的“污言秽语”盛行于网络,成为引燃话题效应和娱乐经济的新沸点。这些节目大打擦边球,用经过改装后的荤段子以及移花接木、含沙射影、一语双关的文字游戏暗示挑逗观众,掀起一场场网络话语狂欢。
网综《奇葩说》言辞大胆。
作为一种与雅文化相对立的现象,污言秽语已成为当前网络亚文化的一道新景观。如今,谁要是不会说几句颜色笑话,似乎生活就枯燥乏味。不知不觉,污言秽语已从茶余饭后的佐餐笑料蔓延到综艺节目和影视创作中,并在网络社交媒体如病毒般迅速传播。
许多网民追腥逐臭,沉浸在一种莫名的快感中,享受着激情的放纵、欲望的劲舞和自由言说的快慰。对于污言秽语的传播和扩散,有人认为它只是逗逗趣、过过嘴瘾而已,不必较真。但“污”在分寸上难以把握,正所谓增一分是色情,减一分是造作,处理不好就容易变成性骚扰。越来越多的网剧和综艺节目因拿捏不好幽默与媚俗的界限,而滑向以卖腐泼污刷存在感,靠猥琐的性暗示和露骨的黄段子取悦观众的堕落泥沼中。
“污”本来带有自我贬损之意,但许多网剧和综艺节目竟主动与“污”扯上关系,走一条以“污”为荣的道路。这背后其实是唯利是图的商业动机在作祟。如同火锅汤里放罂粟壳,容易让人兴奋上瘾一样,节目和影视剧里设置一点似是而非的黄段子和暧昧台词,就能借低俗内容形成话题效应,通过博出位一炮而红。
为此,一些影视人充当起了网络低俗文化的搬运工,他们自封“污林盟主”“污力军团”,打着“亲民”“接地气”的幌子,纷纷汇入“污力滔滔”的潮流中。有些节目和网剧还打出“值得看的污网络综艺”“风流而不下流”等口号,一度将“污”当成吸引眼球的手段和增加“人气值”的砝码,通过各种性暗示的创意和绕着圈爆粗口的语言游戏,达到吸引眼球、引爆收视的目的。
网剧《太子妃升职记》台词尺度相当大。
其实,这种污言秽语在文艺创作中并不是新鲜事,早年就曾盛行于东北二人转的演出中。尤其是新世纪之初,原本以载歌载舞、说学逗唱为乐的东北二人转,为了迎合恶俗文化的趣味,一度不惜突破公众道德底线,违反公序良俗,用露骨的黄段子斗嘴,拿侮辱人格的粗口当笑料,结果引来众人指摘,走上“弃黄扬绿”的道路。
如此看来,那些拿无聊当可爱、拿隐私当噱头、拿无耻当反叛的“污言秽语”,终究要被绿色健康的主流文化生态所淘汰。
诚然,文化不是精英们的专利。这个社会既要有阳春白雪,又要有下里巴人,既要有雅文化,也要有俗文化。但通俗不代表低俗,感官的刺激不代表精神的快乐。如今,我们虽然已不再“谈性色变”,但如果将一些只限于恋人夫妻间的暧昧情话、床笫之私变成社交话题肆无忌惮地公开宣扬,甚至披上市井文化的外衣在影视综艺节目中登堂入室,不分长幼地大肆传播,长此以往,最终将演变成社会道德的沦丧和价值观的倒戈。
人们如果在这样的语言氛围里浸润得太久,他们的思想和判断,以及视野,都将受到污染。年代久远下来,使我们多数人丧失了分辨是非的能力,缺乏道德的勇气,一切事情只凭情绪和直觉反应,再不能思考。一切行为,都没有是非曲直,没有对错黑白。颠覆正统、解构崇高的污言秽语,必将对当前主流话语体系的构建形成某种伤害。
网综《火星情报局》剧照污言秽语招摇过市,其背后所折射的是大众文化的苍白及人们精神世界的贫瘠,暴露出主流文化的薄弱地带和网络世界中的反文化现象。“污”除了将人们的身体和灵魂掏空,使之沉迷于意志消沉的颓废状态外,还有可能将理性文明的社会引入群氓时代。
这些年,有些人在段子文化中释放了空前的语言智慧和创造力,他们耍聪明、抖机灵,将一个个荤段子说得浮想联翩、余音绕梁,还美其名曰污得有水平、污得有格局。
但无论段子多高明,“污”不仅不可能成为优秀影视文化成功的砝码,反而会成为拉低好作品的艺术水准和思想境界的负累。“污”是饱暖思淫欲后的一种宣泄,是无聊人士精神空虚的撒欢,是低俗者麻痹神经的精神鸦片。
一个民族倘若一味在荤段子中挥霍智慧,就很难创作出朝气蓬勃、积极向上的灿烂文化。因为文化必须指向更高、更美、更有意义的价值引领,方可焕发强大的生命力。因此,污言秽语当休矣!(作者赵凤兰系文艺评论人。原标题《拿无聊当可爱、拿隐私当噱头、拿无耻当反叛:莫让污言秽语抢位》,刊载于 《光明日报》4月19日12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