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新经济财富将从何而来？

1.1 从生产大爆炸到交易大爆炸

在我接触到的中国经济学者里面，周子衡【注释：周子衡-中国社科院金融所副研究员，阿里研究院学术委员会委员，代表作《互联网经济背后的五大转变》】是能对现在互联网经济现象提出一套比较自洽、原创、完整理论的学者。

我们有多次“阳坊夜谈”，一方面我接受了他的理论，另一方面我们达成了共识。最根本的，我们认为区块链未来会完全改变人们对财富的认识，包括经济体怎么创造财富。我们认为过去财富主要来自于生产，未来大量财富来自于交易。过去人们心中的财富主要是原子形态（tangible）,未来人们的财富会来自于信息、数字等虚拟形态（intangible）.如果区块链在未来5年、10年以后能够为个人信息、数据确权的话，社会生产财富的模式会跟现在很不一样，消费和投资将不会有明确的界限，资本投资行为将全面小微化。

首先，我来介绍一下周子衡在阿里研究院讲的新经济体系是什么？他最核心的观点：未来新经济特征就是从生产大爆炸到交易大爆炸。

在周子衡眼里，现代经济的分水岭是大萧条。大萧条标志着什么？标志着大生产给人类带来一个全新的危机。经典经济学基本出发点就是两个字：稀缺。一切资源是稀缺的。所以经典经济学一定要反复研究稀缺的资源、稀缺的产品，生产怎么样更有效的能为大家所用？能更好的分配？在还没进入大生产之前，人类社会基本上在跟各种物质稀缺做斗争。在没有进入工业革命之前，人靠天吃饭，生产只能在某些固定的地域和条件下进行。地里生产粮食或者放牧，不是凭着人的意愿就可以生产的。甚至辛辛苦苦折腾一年，一个灾难天气，一年的收入全部付之东流。所以人类历史上几千年来首先面对的最核心经济问题就是“稀缺”。到了工业革命时代，突然有了“大生产”。一切科技的创新，包括社会产业的生态、形态围绕着“大生产”进行。首先解决动力问题，蒸汽机、电力，然后是生产模式，流水线，让工人效率提高， 24小时昼夜生产。大城市完全按这个逻辑进行，火车轮船等交通也为这个服务。原材料怎么样离得近？能源怎么样离得近？千方百计让整个社会所有的资源往生产部门汇集，提高生产效率。所以大生产基本上是工业革命的标志性，银行为大企业贷款，自然也是为大生产服务。

一般民众通常只能扮演两种角色，储蓄和消费。储蓄是为了大生产。储蓄的钱是为了贷给大企业的，一般民众过去自己是没有贷款概念的。消费就是去买大生产出来的产品。这是消费者的天职，所以消费者过去是处于从属地位的。大生产是工业革命的一个典型的业态或者说思维，一切都是要把生产提上去。为什么说大萧条是一个分水岭呢？牛奶生产过剩了，好多产品生产过剩了，只能销毁。最根本的是社会资源完全向生产中汇集，消费者没有经济资源，交易跟不上。消费者无法购买，整个经济断裂了无法周转。所以生产出的东西只有销毁。大生产把社会一切的经济资源都吸收过去。大萧条是典型的大生产走到尽头的形态，对整个经济生态是一种破坏。这发生在美国，是典型的资本主义社会形态。但其实类似的事情在我国也发生过，在60年代初，当时是计划经济，出现了所谓三年自然灾难。其实还是大生产的逻辑，一切为了生产。那会儿口号是大炼钢铁，想尽一切办法提高产量，赶英超美。一切社会资源为生产部门保障。到最后，到人家家里砸锅，把人家基本的生活用品都收集起来，毁坏掉，为了集中保大生产，提高我国钢铁产量。这个逻辑比美国的资本主义更极端。但基本是一个特征：保大生产。两个危机实际上都是死了不少人。总而言之，大生产的思维逻辑都造成了当时经济的大破坏，后来很多数据说明，那三年自然灾难是人编出来的，但经济崩溃是事实。

现在互联网经济冒出来把这个逻辑颠覆了。最根本的颠覆在哪里？大交易。过去交易是不可能跟上生产的，交易是受时空、人等各种物理条件的限制。原来一直是交易不足的。但是到了互联网时代，这个事情根本性的改变了。交易量爆发，最典型的在我国的双十一、双十二。本来是商家玩的一个促销，但是已经玩到晕天黑地的程度了，产生了剁手党，交易已经到了疯狂的程度，天猫2015年双十一一天的销售额为912.17亿，七年增长千倍【数据来源：凤凰网财经2015年11月12日】。
原来很多人认为这不正常，这完全是短期行为，一种非理性行为，但周子衡认为这是正常的。这在经济生态上第一次标志性使得交易超越生产。大交易跟大生产一样，可以24小时、不分地点、不分场合、没有任何环境限制。

所以，周子衡认为：从生产的大爆炸到交易的大爆炸，是互联网经济的主要特征。

1.2 交易大爆炸何以产生新的财富？

在我第一次接触到周子衡理论的时候，心里就产生一个疑问：交易大爆炸的好处是什么？会不会是经济灾难呢？后来我跟他用麦克斯韦妖把这个事分析清楚了。什么是麦克斯韦妖？后面会具体说明。最重要的结论是：交易大爆炸让消费者跟投资者的界限开始消失。原来，消费者跟投资者是分开的两类人。曾经美国人清崎写了一本书叫《穷爸爸富爸爸》，那本书写的很有趣，讲的是这个社会存在两类经济人，一类是穷爸爸，一类是富爸爸。什么是穷爸爸呢？一辈子就知道挣工资，人很好、品德也很好，认真工作。但穷爸爸一辈子总欠债、总还信用卡、总停留在稀缺的状态。什么是富爸爸呢？投资人，富爸爸一开始就认识到钱可以生钱，不光靠拿点死工资，工资再高也只能是穷爸爸，永远无法达到财务自由。整本书讲了主人公因为信服了富爸爸的理论，并且坚持实践，为了找到投资机会甚至去忍受工作不要薪水，结果他成功了，40多岁就获得财富自由，拿着自己挣的钱搞房地产。这是一个投资人的故事。在我们原来的经济生态中，一般人都是穷爸爸，都是消费者。原来要想当投资人门槛是很高的，一个普通消费者很难跨入投资人的行列。哪怕是美国这样的发达资本主义社会，这两类人基本上都是截然分开。在过去的经济形态中，消费者跟投资人的界限是分明的。但当交易速度能赶上甚至超越生产速度时，如果不仅是满足自己吃喝、穿戴的一般需求交易，超过生产速度剩下的交易有什么意义？剩下的交易很容易变成投资行为。比如，原来买车是纯粹的消费。只要用一个月，当二手车去卖，比最新的车会贬值很多，这种纯粹的消费行为是不会生钱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有了互联网，如果买了一个车大部分时间是空闲的，你分分钟就可以把它变成投资行为，可以利用Uber，这个车是可以帮你赚钱的。由于互联网极其容易的交易，使得消费跟投资可以实现随时转换，现在流行的“共享经济”概念。如果你眼界好，很可能本来是一个消费行为，但是没准未来赚的钱比当初买消费品花的还多。以积分为例，如果在区块链上积分可以大范围流通的话，它很可能变成类似股票的投资行为。

所以，消费者跟投资人的界限开始消失。周子衡指出，什么叫新经济、旧经济？旧经济是以企业为中心，是大生产的逻辑；新经济是以个人为中心，是大交易的逻辑。以前，大银行基本上都是为企业服务的、为生产服务的，但是现在互联网金融时代，小微金融开始为个人服务了，经济资源开始大面积向个人汇集，尤其到区块链时代，这个状态会更明显。

进一步，我跟周子衡讨论：互联网一大特征是交易达成跟交易本身是完全可以分离的。一字之差，达成和完成的差别是什么？周子衡解释，在传统柜台经济，达成和完成是一起完成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没有谁敢说我今天给钱，这个货我过几天拿，万一他跑了呢？但是在互联网上不是这么回事，什么叫达成？你在网上下单，货肯定不能马上拿到，但是不用担心，因为你面对的是平台。如果面对个人，你或许无法放心。但如果面对的是一个平台，比如阿里巴巴，如果因为拿不到货而将其告上法庭，可能会导致它整个经济链条的断裂，所以阿里巴巴绝对会把货给送到。

在互联网时代，达成到完成实际上还有一个很长的链条。货可能在很远的地方，甚至都不是线上商家的，通过物流，在一段时间后，你会收到货物。总而言之下单跟完成，即拿到货是完全分离的。这个的意义是什么？这样的话，如果只是在网上下单，是可以完全用数学描述的。产品的品质、数量等都可以用数据描述。所以它是一个全数理的环境中。

我们后面想写本书叫《智能经济》，在全数理的环境下，人工智能就可以派上用场了，将来大量的交易不是人来完成的，所以物联网会在下一步兴起。所谓物联网，大部分的交易是基于机器完成的，只用数学，这个东西的逻辑就可以全部完成，不需要任何附加条件，不像柜台经济，还需要各种其他条件交易才能落成，完全智能化达成。所以如果有人工智能参与其间的话，物联网未来的交易速度更是难以想象的。人将来干什么？人将来主要会当投资者而不是当消费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