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政府垄断了创造现金的权利，这常被称为是它们经济权力的来源。但政府对货币供应的控制不如表面上那么强。在英国，印刻有女王头像的纸币和硬币或许是最看得见的经济交易媒介，但它们只占货币供应量的不到二十分之一。其余的货币供应主要由银行存款组成——实际上，这是金融机构欠客户的私人债务。存款起到货币的作用，只需笔一挥、卡一刷，甚至用手机操作，它便能从一个人的户头转移到另一个人的户头。但存款是由公民之间的私人合同创造出来的，不是政府法令创造出来的。
马丁•沃尔夫(Martin Wolf)在专栏中撰文提出废除此类“私币”(private money)。他认为，如果将货币创造完全交给政府，我们的经济将更稳定。这是颇具诱惑力的提议；货币体系之复杂令人无从下手，而复杂问题的简单解决办法通常很诱人。但他的提议是错误的。
银行账户持有人将现金交给银行，换取存款余额增值，银行将所得资金的仅仅一小部分保留为流动准备金。其余则贷给借款人，借款人再将资金存入银行，创造出更多的私币。由于借款方需要支付利息，上述过程便形成了一种特殊的局面：我一方面可以获得活期存款的利息，一方面无需为银行的交易服务付费。
如果废除私币，以“部分准备金”为基础的银行业将戛然而止。对每一英镑的存款，银行都必须持有相应现金，而不能发放贷款。账户持有人得支付费用，存款也不会产生利息。创造货币的收益目前归于银行及其客户，但如果废除私币，收益将归政府。这可以为公共支出提供资金，减少政府的借款需求，或许还能直接消除借款的需求。
但这不是实现货币稳定的诀窍。恰恰相反：值得注意的是，历史上的多次严重通胀均由浪费贪婪、大举通过赤字融资的政府造成。毁灭性的战争也是以这种方式融得经费的。
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经济学家渐渐相信，政府应当通过发行债券这种透明的方式借款，而不是偷偷摸摸地通过创造货币来获得资金。如果允许政府通过印新钞来为自己的活动买单，将破坏之前所取得的一切进步。
禁止以部分准备金为基础的银行业，还有另一个难点：显然难以执行。可以易手的货币必须是政府货币——纸币、硬币、无利息账户（不可为贷款提供融资）的余额，这点说起来容易。但是，政府实践上如何能防止投资账户的余额被重新分配？我们不能阻止人们赠出自己的财富，也不能禁止这些“赠与”的获得者反过来提供商品或服务。
或许，在部分准备金体系中，政府可以对法定纸币和硬币的使用定罪。但这不会吓退那些意志坚定的金融家。在许多国家，手机预付话费被用作交易媒介。有朝一日，比特币(Bitcoin)的某种后继者可能也会承担这种功能。渴望付息银行账户的英国人可能开始使用美元和欧元，放弃英镑。有什么能防止他们将这些具有货币功能的东西借给银行，或是阻止银行将之借给他人？没什么能阻止，除非禁止出借任何可被理解为货币的商品。
这种地下的部分准备金银行体系与我们现在的体系有一点显著不同：它可能会破产，因为在紧急情况下，没有央行为吸储机构纾困。这一点会促进审慎。或许我们应该废除央行，而不是部分准备金银行体系——但这不是今天要讨论的内容。
私币不是威胁。相反，它是最好的机制——因为它不会被主观愿望扼杀。
本文作者是英国经济事务研究所(Institute of Economic Affairs)项目主任
译者/何黎
本文的网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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